玉阳小剧场

  第三十二篇

  

宫羽姑娘的这曲凤求凰,真是情思悠远,令人心摇啊。


“大人,咱们什么时候进去。”


“再等等”,至少要等站立在门口的这三位南楚的贵客进去,有意思,她大哥的生日宴也太有意思了。


“时辰差不多了,该咱们上场了”,从树上一跃而下,抖落身上的树叶,注视着门口的牌匾,又回身撇了一眼不远处埋伏的誉王的府兵。


今晚只怕是要唱一台好戏了。


“你们这是做什么”,谢绪拦住冲在自己身前的两位,“先把武器收起来,本官回自己的家还需闯吗。”


两人听令收起武器,亦步亦趋的走在谢绪身后,“王哥,我有些不明白咱是来赴宴的,还是缉拿朝廷要犯吗。”


“当然是缉拿要犯,咱们在府外埋伏多少人你不知道啊。”


是的了,早在一个时辰前他们就已经完成部署,大人还说,今日若不将罪犯缉拿归案,上面怪罪下来,明日就要替她收尸了。



“侯爷,二小姐求见。”


先是一曲凤求凰弹的他心情烦闷,后又有三位南楚的不速之客无礼闯入,现岳秀泽非要在此时此地与卓兄比武,也太不把他谢玉放在眼里了。


“快去请”,厅前的闹剧莅阳无心顾及,可是自幼不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女儿回府,莅阳自然无法安然坐在厅中。


“莅阳,小心脚下。”


莅阳握住谢玉的手,挺直微微前倾的身子,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仪,与谢玉立在一处,焦急的等待着女儿的倩影。



这个女儿还没到百日便被送到别处,一别十五年,直到及笄那年方得见面。可到底不是在自己身边长大的,见面之后半分母女的亲密都没有。


“参见长公主殿下。”



冷漠,疏离的行礼让莅阳停在半空的手迟迟不敢落在女儿的颅顶。


“我是,我是母亲啊,孩子……”


女儿不愿与自己亲近,不认自己,甚至不在府上居住,她便去女儿的住处,当值的地方去寻她,那还是她长这么大,第一次吃闭门羹,她一个母亲被自己的女儿拒之门外。





谢绪,乃是她和谢玉的小女儿,本该视如珍宝的长大,奈何与景睿八字不和,她原也是不信这些的,都是自己的孩子,再怎么不和还能怎样。


自打她出生那刻起,景睿不是从马上摔下来,就是失足跌落池塘。

 




可,两个孩子都是她怀胎十月一朝分娩,一个她尽心呵护了多年,一个还躺在襁褓里嗷嗷待哺,手心手背都是肉,叫她如何是好。


直到那日景睿的房中燃起大火……


她才真的信了。


她还是怨她,怨她这个母亲,舍弃了她,为了,为了景睿。


“祝大哥生辰快乐。”


谢绪走到景睿面前,恭恭敬敬的行礼,又将准备好的贺礼递给景睿,“可是花了我好几个月的俸禄呢。”


说来也怪,谢绪虽然对莅阳冷淡,但和哥哥姐姐还是没有太多隔阂,哪怕是对这个八字不合的大哥也比她这个亲生母亲强。


莫名的莅阳竟吃起景睿的醋来了。



“来人将宫羽缉拿归案”,见大哥欢喜的接过贺礼,谢绪踱步至厅中自己也该办正事了。


“谢大人带兵赴宴于礼不合吧。”


“夏冬大人,方才这个白胡子老头擅闯侯府,又非要与卓庄主在人家儿子的生日宴上大打出手,您非但不制止反而极力促成。下官奉旨缉拿朝廷要犯,反倒是下官没有礼数了。”


“你……”


见夏冬被自己噎的说不出话,给左右使了个眼色。


宫羽姑娘的身手自然在她带来的这几个虾兵蟹将之上,不过她好似不在乎打斗的情况,只是时不时的整整自己的袖口衣襟。


“宫羽姑娘好本领”,看着带来的官兵被打的七零八落,“本官也来领教领教”,谢绪拔出长剑与之交手,要知道她本就不是武将那三脚猫的功夫哪里是宫羽的对手,没过几招便落了下风。


“大人明知自己打不过为何还要上前。”


搞不懂,那女子确实身手不错,却不是自己和王哥的对手,偏偏在府外大人嘱咐只许输不许赢,要说大人是为了在外人面前出风头,可眼下已经被人家打的无力招架。


“刺啦……”,衣衫破碎的声音。


“噗呲……”,刀剑没入血肉的声音。


“咣当……”,是刀剑落地的声音。


在瞧见她嘴角稍众即逝的笑意时,宫羽知晓自己上当了,可是为时已晚,谢绪掏出方才揪下的树叶,放在嘴边手指一捻。


哨音刚落,从府门涌进一队人马,墙外也围着一队弓箭手。


“谢大人,您这是作何”,蒙挚与梅长苏对了眼色,对谢绪三番两次的搅局有些不安。


“缉拿朝廷要犯,蒙大统领,本官方才说过了。”


“阵仗有些大了吧。”


“大吗,方才蒙大统领也瞧见了宫羽姑娘武艺高超,本官险些命丧她手”,谢绪任由伤口不断的往外渗血,眼神落在被谢玉死死束缚住的莅阳,苦笑着摇摇头,“看来我与大哥当真八字不合。”



在人数压制下,宫羽岂有还手之力,不出几招便被拿下。


“带回去。”


“绪儿”,方才女儿在办案她不好打扰,眼看女儿就要离开,她这一离开,又不知何时得见面。




“绪儿,先去后面把伤口处理好”,衣服上的血迹已经干涸,只伤口周围一圈还是潮湿的,莅阳甚至能见着翻滚的血肉。



“只是皮外伤,不劳长公主费心,今日多有失礼之处,还望侯爷长公主殿下见谅,本官还有公务先行告辞。”



“绪儿……”


“莅阳”,谢玉扶住摇摇欲坠的莅阳,“她怨我,她怨我,谢玉”,地面上的一行血迹像一根根针扎在她的心上,在外人面前莅阳强忍住呜咽声,两行清泪不停的从脸颊滴落。



“无妨,莅阳若是想见女儿,为夫自然有办法”,谢玉扶去莅阳脸上的泪痕,“明日就让她乖乖的来府上。”


“她肯来吗”,哪怕是一个眼神都不肯落在自己身上,怎会乖乖来府上,“你莫要唬我。”


“莅阳只管瞧明日她来不来府上,若是不来,为夫甘愿在地上睡一月。”



“都什么时候还说这些”,瞧他气定神闲胸有成竹的样子,莅阳也心安几分,只是这一闹也有些倦了。


谢玉与众人赔笑道歉顺便下了逐客令,这些人今日到底是来祝贺的,还是来搅局的,或者是来看戏的,谢玉心中明白几分。


此时又不得不说谢绪这一出闹的好,把这局面干脆搅乱,反而把波涛汹涌的局面搅得平静了。




不愧是我谢玉的女儿,哪怕官微人轻,在夏冬和蒙挚面前也不落下风。


好。


甚好。


然而,我们侯爷疼女儿的方式却是:


“小谢大人昨夜将大闹侯府,惊扰到府上的宾客不说,还把本侯府上弄的如此凌乱,这可如何是好啊。”


“此事俱是下官的不是,我这就将庭院打扫干净。”


所以,莅阳闻讯赶来之时,只见女儿吊着一支胳膊蹲在地上擦血迹,景睿弼儿琦儿青遥立在不远处,一看就是谢玉不让上前帮忙。


“莅阳,你瞧人乖乖的来了吧”,小狐狸再怎么精明也斗不过老狐狸,瞧他得意的样子胡子都要翘到天上去了,可怜她的女儿受着伤还要被自己父亲奴役。



“孩子,莫听你父亲的。”莅阳在女儿身前俯下身,伸手将女儿散落的鬓发别再耳后。



谢绪有些慌神,一时停下手上的动作。


她的手指温暖而柔软,还带着好闻的香味,触碰的瞬间好似一缕暖阳,直直照进谢绪心底。


这便是母亲吗。


为何她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,她竟然想再靠近一些。


“咕噜……咕噜……”


肚子不争气的叫了,谢绪的小脸蹭的的一下红了。


这几日一直都在破案追的有上顿没下顿的,昨夜把人带回去审了一夜,连眼睛都没眨,就被谢侯爷拽过来当苦力。



“饿啦”,瞧着女儿低下羞红的小脸,不似平日的不苟言笑,也不似昨夜的冷峻威严,此时倒是有几分像刚出生的样子,软乎乎的可爱极了。



面对一桌子的珍馐美食,谢绪还是第一次瞧见早膳也能用的如此丰盛。


吃,干嘛不吃。


修那么大的庭院,累的她胳膊都酸了。



“这孩子这狗脾气随谁呀。”


自打这小丫头出生,谢玉就没睡过一个整宿的觉,与在外带兵打仗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。侥是他都有些熬不住了,更何况是生产之后身子虚弱的莅阳。


要他说,就把她扔给府上的乳娘,不都是奶怎么这么挑嘴,别人的不吃,不吃就是不饿,哭就哭呗,谁家的娃生下来不哭的。


“左不过随她父亲”。


别的不说,就拿衣物来讲,自己喜欢的恨不得天天穿,哪怕是磨损缝缝补补也穿那旧的,好似那新的上面针扎他似的。


莅阳接过哭闹的女儿,虎头虎脑的小家伙一个劲儿的在怀里拱,隔着衣衫闻到自己口粮的味道,不由分说的塞进自己嘴里,没吃到马上就不高兴眼看着咧嘴哭出来。


“怎么不随点好的”,莅阳满目柔情的注视女儿一鼓一鼓的腮帮子,到底是自己生的,哪怕平时再怎么磨人,此刻在自己怀里不哭不闹,乖乖吃奶的样子还能有什么气呢。


“不是两个时辰前才喂过,怎么又饿了,莅阳,这孩子也太能吃了吧。”


前几个孩子出生时谢玉都在外地,不晓得在襁褓里的孩子这么能折腾人,更何况前几个孩子有乳母喂养,也无需莅阳起夜。


“小孩子都是这样的”,见女儿吃饱,莅阳赶忙将衣衫整好,虽说已经生了四个孩子,可是被谢玉这样盯着还是有些难为情。


“莅阳,我们就唤她绪儿,如何。”


“絮儿,柳絮的絮”。


“这个绪”,谢玉在莅阳手心写下这个字,“意为我对莅阳连绵不断的情思。”


“都是几个孩子的父亲了,怎么越发轻浮”,莅阳错开他深情款款的眼眸,手指抚摸着女儿圆乎乎的脸蛋,“绪儿,娘的绪儿”。


只是没想到,这绪字,后来变成了她日日夜夜的牵挂。


莅阳欣慰的看着女儿埋头苦吃,心里莫名的涌出一股酸楚。她生下来就挑嘴,如今倒是生冷不忌,也不知这些年在外吃过多少苦。




“咣当……”




谢绪只感觉眼前一黑栽倒在桌上,茶杯从手里脱落在地上转了几圈停在一处。


“绪儿……”


“绪儿……”


好端端的用着膳,女儿突然昏倒,怎么也叫不醒,可把莅阳吓坏了。


“莅阳莫慌,是为夫在她茶里下了蒙汗药。”


“谢玉,你,你这是做什么”,莅阳气急不由得音量往上提了几分。


“莅阳,你听我细说,我若不下药,这小丫头吃饱了抹抹嘴就走了。如今这样,一则 ,可以让她在府上多待一会,二则,你瞧她胳膊上的伤一看就是自己随便一缠,正好叫大夫重新包扎一下,也让她多睡一会。”


“你这话,倒像是个父亲说的”。


曾经在自己怀里一尺多的小娃娃,如今已经长的比自己还要高了。可睡觉时的小动作还是和当年一模一样,莅阳怎么瞧也瞧不够。



“谢玉,她会认我这个母亲吗,会怨我一辈子吗。”


“不会的,她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,要是怨也是怨我,当年是我把她送走的,你不知情。”


也不是谢玉心狠,只是他不愿见莅阳在两个孩子中间煎熬,两个孩子接连生病,按下葫芦浮起瓢,眼看着莅阳一日比一日憔悴。


他明白,景睿于莅阳的特殊性,如果舍弃的话,只能舍弃小的这个,坏人由他来做,也省得莅阳自责。



“谢玉,绪儿可在你这里。”


“我把她送走了。”


“你说什么”,莅阳一觉醒来起身去看女儿,小床上早已没有女儿的身影,伸手摸过去一片冰凉。婢女支支吾吾的只说被谢玉抱走了。她还道谢玉没个轻重的,这个天抱孩子出去做什么。


却不成想。


“你,你”,莅阳被气的瑟瑟发抖,“你怎么狠的下心,那是你的亲生女儿。”


“莅阳,我们只当没生过这个孩子。”


“她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”,她还那么小,连百天都没过,她又不吃别人的奶水,又那么爱哭,除了自己的爹娘,谁会喜欢这样的孩子。



她的女儿,怀胎十月生下的女儿,怕是再也见不到了。


谢玉从不后悔自己的决定,只是他没想到,莅阳会因此卧病在床大半年,整个人调养了两三年才养回来。



当年的事怨谁呢,谢玉,她又何尝不知谢玉的不舍,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她,为了她这个偏心的母亲。


“莅阳,若是舍不得,再灌她一杯。”


“罢了”,莅阳用手指描绘女儿的轮廓,想把她刻在心里,这样梦里便不是模糊的样子,“只要她无病无灾,平安顺遂,不认我便不认我。”


“莅阳哭吧,绪儿被下了药,听不见吵不醒的。”


莅阳被谢玉揽入怀中,隐忍的哭泣逐渐放出声音,“绪儿刚生出来的时候最黏我了,别人都抱不得,如今却不认我这个母亲。”


“我的错,我的错,都是为夫的错”,手掌一下一下轻拍着背部,莅阳在他的安抚下哭声渐渐停了。


“莅阳……”


谢玉轻唤了一声没有回应,低头一看莅阳已挂着泪痕睡着,轻叹了一口气,将床上的女儿扒愣到一边,在轻轻的把莅阳放到床上,扯过女儿身上的被子,盖在莅阳身上。


昨夜回房之后,莅阳捧着绪儿刚出生时的衣物一夜没合眼。


“再敢惹你母亲落泪,为父打断你的腿。”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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